师生缘

2025-11-10 21:11:11来源: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一旦注定了,迟早是要随缘的。无论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与石德生老师相遇,如做梦一般,居然这么漫长。从知道其名字到见到其本人,中间竟历时十几年。我俩真正相识,也就是最近两三年的事。

  2010年,当我第一次随手拿起家乡的一本叫《清涟》的杂志时,无意识地随便翻开了一页,一篇叫《唱戏》的文章一下子吸引住了我。“五月的五洲川,天瓦蓝瓦蓝,坪里的胡麻花开得跟天一个颜色,蓝汪汪地晃眼……”
  这不就是我家乡的颜色,不就是我千百次梦里回去的地方吗?于是我逐字逐句把这篇文章细细地读了好几遍。
  作为一位流落在外的游子,我是流着眼泪把这篇文章读完的。其实,多少年以后回头再看,石老师的《唱戏》写的也就是一个贫瘠、落后的小山村里,全村人为一场戏而展开的始末。或许当时打动我的是那股子让我久违了的乡土情结,以及那种体现在男人女人身上的,类似我的父母的那种独特而又属于那个年代的农村人的真诚与热情。那推碾子拉磨的,迎亲送客的,还有台上台下的一幕幕戏里戏外的故事,仿佛都是曾经发生在我们家里的事。是啊,那时候我的父亲年轻力壮,一身朝气,我的母亲也一样穿着自己做的千层底布鞋,蓝色的迪卡外套,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可是谁能想到,我深爱的母亲,却永远定格在石老师《唱戏》所演绎的那个年代。她的热情、她的梦想,只留给了与《唱戏》一样的那段起起落落,甚至有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里……
  我是看了好几遍文章以后,才注意到了标题下面的作者——石德生,因为不认识,所以也就没做太多的思量。可那天我却背着《清涟》的主人做了一件至今都让我啼笑皆非的事,我偷偷把那篇文章用剪刀剪了下来,把那些跳动的文字,连同石德生这个陌生的名字,一起收进了我青春的记忆里。
  我常想,有的时候人生的轨迹在你不经意间会朝着某一固定的方向游走,尽管你从来没有想过去哪里、往哪里走。
  我从二十多岁开始学做小生意,我的生活就开始了一种简单刻板、循环往复的固定方式,我早已习惯于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节奏,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2021年,年过五十,命运的导航让我走进了一个叫“清涟读书会”的群体,在那里我又一次看到了“石德生”这个名字。我再也不那么淡定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这个我收进笔记本里近十几年的老师。兜兜转转,这个人终于以“真人”的面目出现在我面前。
  第一次和石老师见面的时候,我用心地组了一个饭局,为了掩饰我的紧张情绪,那次我叫了大概七八个人陪同,当然都是县里的一些文学爱好者。记得那顿饭上,我激动地落泪了,我好几次都语无伦次地提起那篇《唱戏》,提起文章给我带来的如梦如幻的种种莫名的情绪。
  是啊,激动是在所难免的,因为一个在我记忆里潜藏了十几年的人,一朝碰面,难免会觉得有点不真实,我似乎有点拘谨,时不时紧张地朝石老师望去,用记忆里的名字套眼前这个人。或许石老师当时也只是觉得我面善又健谈,也许是好奇我一个做小生意的,竟然也有参与写作的愿望和热情。就在那天,石老师与我聊了许多,他望着我的眼神是那么亲切,他的每一句话又是那么温暖。我能看到一个七十多岁的、侃侃而谈的老人眼里的那种和善,那种谦逊,以及和善谦逊下的希望与期待。
  石老师得知我学历不高,文化底蕴不够深厚,便和县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师组织如我一般的文字爱好者一起学习传统文化。从《诗经》《道德经》,再到《庄子》,我们的学习氛围一天比一天浓,学习人数也在逐渐增加,主讲当然就是石老师。
  石老师身体不好,他那么清瘦,饭也吃得很少,我们渴望从他那里获得更多的知识,可又心疼他,怕他身体吃不消。大家都说把讲课的时间再缩短一点,可每次走进课堂,师生学习热情高涨的时候,大家就忘记了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如今,我终于能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坐在石老师的对面听他讲课,听他讲中华上下五千年那些富有哲理的故事了。他总是能把所有的知识条理清晰地教给我们。我把这种学习当作是我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每次听课都恨不得多长几个耳朵,多长几只手,我想全部记住这些我闻所未闻的知识,全部写下这份来之不易的师生之情。
  人间自有真情在,世上定有师生情。上课的铃声响起,学生已坐在了课桌旁,就等老师神采奕奕地走上讲台。
  石老师,我想一辈子听您讲的课……

  张仙荣